第二百六十五章 我要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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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德妮?”杨凌上下打量她几眼,人很漂亮,尤其是西方少女那种丰盈曼妙的体态的确令人怦然心动。她向杨凌谦卑地笑着,但是眉宇间仍然不失一种高贵矜持的气质。还有……她的腰挺得很直,这象一个习惯了对人卑躬屈膝的仆人?

杨凌陡然起了疑心,他转身走到桌旁一掀袍袂坐下,说道:“你是怎么来到大明的?”

阿德妮黯然道:“我来自阿加维,我和伙伴被海盗劫掳,他们……已经死去了,我随着海盗船经过一年多的航程才来到东方,直到前不久被他们当成女奴转卖给那个大明海盗,我本来以为……”

她漂亮的大眼睛溢出了泪花儿,轻轻擦了擦眼泪,换上一副笑脸道:“我小时候看过一本书,叫《马可波罗游记》,那里面描述了东方一个伟大的国家,那里有巨大的商业城市,极好的道路和桥梁,以及华丽的宫殿建筑。可是就连他的亲友也不相信世上有这样天堂般的地方,当他临终时,他的亲友要他向上帝忏悔,但是他说,他所叙述的东方的华美还不及他亲眼所见的一半,如今亲眼看到这里的美丽,我相信他的话了。大人,阿德妮被海盗辗转出卖,受尽了苦,我……我愿意从此留在大人身边,侍奉您,求您庇佑我。”说着她已经盈盈拜了下去。

杨凌不为所动,只是轻轻一笑道:“你的汉语说得不错啊!”

“啊?”阿德妮连忙擦擦眼泪,说道:“掳夺我的海盗船上雇佣了许多大明的百姓,两年多来,我也学会了许多。”

杨凌眼睛一亮,急忙问道:“那么掳夺你的海盗现在在什么地方?他们有多少船?多少炮?”

阿德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答道:“他们……有三艘商船,同时也是炮船,每艘船上有十二门炮,大约二百名水手,他们前些日子一直停泊在吕宋。”

“吕宋?莫非……还有另一股海盗?是了,弘治年间就有佛郎机海盗来到大明疆域,现在盘踞在满刺加的未必就是现在来到东方的唯一一支队伍。”

杨凌想到这里又看了眼跪在那儿楚楚可怜的阿德妮。好久没碰过女人了,杨凌心里也不禁有点蠢蠢欲动。试问换了任何一个男子,面对这么一个美艳至极、身材极为惹火的美女,可以占有她却不用负任何责任、没有任何心理负担,而且是在世俗风气的鼓励下,又有几个人抗拒得了那种诱惑?

可是……说不清是什么心理,因为她是成绮韵送来的女人,成绮韵知道她的存在。所以杨凌就是不敢碰她,不想让成绮韵在那里想象他和一个陌生女人颠鸾倒凤的场面。

君子不欺暗室何其难也,杨凌敢对崔判官发誓,如果送她来的是别人,比如那位整天黑着脸象包公,却隔一天逛一趟窑子的白重赞白大人,而不是天天陪在他身边的成大美人,他一定会真的堕落了、沉沦了、**了……

他摇摇头,驱散了心中的绮念,伸手搀她道:“算了,起来吧,从今天起……”

他说到这里忽然怔了怔,手掌在阿德妮的掌心抚摸了几下,阿德妮脸一红,倏地抽回手去,可是又怕触怒他似的,担心地看了他一眼。

杨凌眼神一闪,若有所思地道:“你……跟着海盗那么久,已经被他们给……?”

阿德妮脸色更红,她在南海呆了两年,已经知道东方男子极重贞操,自己好不容易到了一个正常点的地方,如果这位看起来很有权势的大人嫌弃自己,那……

想到这里她顾不得女人的羞涩,急忙说道:“不不,尊贵的大人,佩德罗船长是一位虔诚的基督徒,他不近女色、不饮酒,在他的庇护下,没有人碰过我……”

杨凌深沉地一笑,逼近一步,几乎已贴到她俏美的脸蛋上,骇得阿德妮紧张地退了一步,双手不由自主地攥了起来。杨凌呵呵一笑道:“喔?那么他们为什么会留下你的性命?”

阿德妮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讷讷地道:“我……我在船上给他们逢补衣衫、做饭。水手们会劫掳妇女,会在泊岸时找女人,但是从来不动我。我以为是佩德罗船长的庇护,原来……原来他只是为了卖个好价钱……”

杨凌直起身来,盯了她一阵,点点头道:“嗯!好一个虔诚的基督徒,上帝也爱黄金啊。”

他伸出手去,托起阿德妮光滑、优美的下颌,盯着她那双迷人的眼睛轻声道:“那么你知道现在你属于了我,要如何服侍我么?”

阿德妮的脸蛋又热起来,她的眼神羞涩地飘移了一阵,最后勇敢地迎上杨凌的目光,鼓足勇气道:“我……我知道,我的家乡在万里之遥,永远也回不去了,我不想一生飘泊在甲板上,和海盗们一起过日子,我……我愿意侍奉大人……”

说到后来,她的声音已经有点发颤了。

杨凌哈哈一笑,放开了她,捻指感受着她肌肤的柔滑,忽然扬声喝道:“进来!”

外边两个小丫头吓了一跳,机灵一下挤了进来,杨凌看了看她们发白的小脸,好笑地摆手道:“去,给阿德妮安排个住处,她不熟悉大明人情,好生看顾着她。”

阿德妮一双在眼睛惶惑地看着他。杨凌忽然带点邪气地一笑,说道:“怎么?急着要侍奉我?”

阿德妮脸一红,急忙狼狈地随着那两个小丫环出去了。杨凌眯起眼看着她急步而去,然后转过身负手望着壁上字画,那是一副草书,一个斗大的“剑”字,龙飞凤舞、铁画银钩,一道笔直的墨锋犹如出鞘。

它的旁边就挂着一枝红缨穗结的长剑。杨凌忽然走过去摘下佩剑,一手提着剑鞘捏着剑诀,另一只手“刷刷刷”地舞了几招剑法,然后“嚓”的一声还剑入鞘,缓缓摊开了手掌。

这些日子勤练剑法,他的手掌有几个部位已经生了颜色发白的茧子,杨凌又摸了摸自己的虎口。然后似笑非笑地道:“火枪手、女剑客,枪法就不用比了,我倒是好奇想试一试:看看是武当剑法厉害,还是西洋击剑出色,呵呵……”

成绮韵手里捧着一卷书,可是眼神却对着窗栏外一院花草,神思恍惚的也不知想些什么:学好三年,学坏三天。就算杨大人一向洁身自好,可是在这官场中熏陶久了,送上门不需要他负责的女人他总不会不要吧?

这世上漫说王侯高官,就是有些名气的士子,谁不留连花丛、纵情声色?只要这块榆木疙瘩开了窍,还怕他不打自己的主意?自从色诱杨凌反被他戏弄,黛楼儿可真是不敢再主动试上一次了。

可是为什么明明盼着他会接纳了那个女子,心里还是酸溜溜的?成绮韵轻轻叹了口气,她揉了揉鼻尖,把书往桌上一扔,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儿,就在这时门“哐当”一声开了,成绮韵一扭头瞧见了杨凌,不禁惊讶地张开小嘴,失声道:“这么快?”

杨凌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在她旁边椅上坐了,斜睨着她道:“什么事这么快?”

“啊?哦!喔……呵呵……呵呵……大人……咳咳……有什么吩咐么?”成绮韵偷看了他一眼,眼神十分古怪。

杨凌明白她眼神的含义,他闷哼了一声,这才徐徐道:“那个女人叫阿德妮,是佛郎机人,你想办法探探她的底细。”

成绮韵听他说及那女人姓名,正想揶揄一番,一听这话眼神立即变得锐利起来,急道:“大人怀疑她是……不可能!”

她摇了摇头,蹙起眉道:“海狗子想买通大人,以求称霸东海,送你财帛妇人不过是探探你的态度,你若笑纳了,他便多了几分把握,至于用间……实在不可能,且不说她一个异族女子探不去什么消息,纵然得了消息,她也休想送出这总督府。”

杨凌呵呵笑道:“海狗子嘛,自然是想送份重礼给我,寻常的物事他怕我不放在眼里,就要从异域他乡搜罗稀罕物了,只不过……我看他误打误撞,送来的这个女人绝不只是被人拐卖那么简单。这个女人很可能懂击剑、懂火枪,至少她的谈吐举止,绝非普通人。可是她做为被掳走的奴隶,又是这般美貌,在一群男人聚集的海盗船上飘流三年,居然没有被侵犯过……”

成绮韵听到这儿心里酸溜溜的:“唉!大人终究还是把她给……可他这也太快了吧?照怜儿说的,大人不是这般没用啊,莫非西洋女子身怀异国媚术?”

杨凌说着说着,见成绮韵眼珠乱转,也不知想些什么,忙敲了敲桌子道:“喂,你听见我说的话了么?”

“呃?听见了,大人说什么?”

杨凌好笑地道:“我说这个女人身份可疑,她到底是怎么落到海狗子手里的,还很难说。不过她很可能对西洋海盗有相当的了解,来日我们去广东,如果事先做到知己知彼,就多了几分必胜的把握,你想办法探探她的底儿……”

成绮韵这才明白,她幽幽怨怨地瞟了杨凌一眼,低声嘟囔道:“她的底儿你不都探得明明白白的了么……”

“什么?”杨凌没有听清。他探头正要再问,外头一个洪钟似的声音道:“大帅,大帅,标下方便进来么?要不您出来一下。”

杨凌一听正是刘大棒槌的声音,他看了成绮韵一眼,见她扭过了头去不说话,便尴尬地咳了一声,没好气地喝道:“有什么不方便的,滚进来!”

刘大棒槌干干脆脆地应了一声,昂然推门而入,见杨凌和成绮韵隔着一张桌子坐在窗前,便咧嘴笑道:“大帅,有个锦衣卫的人说有十万火急的军情,一定要亲自面禀大人,标下就带他进了后院,听说您在这儿,我就……”

杨凌一听紧急军情便已站了起来,斥道:“少说费话,人在哪儿?”

刘大棒槌吓了一跳,急忙道:“就在外边,嗳,大人叫你进来。”

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闪进门来,他穿的是普通百姓的衣衫。不过守门的兵卫验过他的腰牌和随身公文,确是锦衣卫在福建密布的伏线。

这人进了房子,扫了一眼便向杨凌拜倒道:“卑职程录,现任锦衣卫福建道百户。遵牟指挥令谕,有重大军情先报杨总督大人得知,故此前来求见!”

杨凌不知出了什么事,急忙问道:“有何消息?”

程录解开腰带,取出里边卷着的一封密信,恭恭敬敬递与杨凌,说道:“这是锦衣卫福建道镇抚江大人亲自火漆加封的密信,卑职不敢拆阅。”

杨凌见信上果然加了火漆封印,封皮上居然盖了三个飞鱼图案,他在鸡鸣驿做驿丞为锦衣卫传递情报时便知道,加盖三个飞鱼图案,那是绝密级的消息,里边的内容必然也是以密码写成。

杨凌见了心里一紧,他今天刚刚听到几个战场形势大好的消息,可真怕福建那边出了什么大事,他急忙对成绮韵道:“快,把牟大人交给我的秘信勘合拿来。”

所谓秘信勘合就相当于解码字典了,成绮韵见他神色也知事态严重,她急急奔回内室,自纯铜打制的秘柜中连开三道锁取出秘信勘合赶出来交给杨凌。

杨凌赶到桌前摊开勘合,比照着秘信一字字看了起来,成绮韵静静地观察着杨凌的神色,见他看了几行字先是眉头紧锁,到后来已变得脸色铁青,那双眼睛直欲喷出火来。

成绮韵从未见他如此震怒,不由担忧地唤了一声:“大人,出了什么事?”

杨凌“砰”地一拳,将那茶盏震得摔到地上去,他怒不可遏地骂道:“福建布政使,该杀!福建水师提督,该杀!福建巡按御使,该杀!”

成绮韵骇然道:“大人,到底怎么了?”

杨凌缓缓抬起头,眉宇间一片杀气,厉声喝道:“大棒槌,马上传我的命令,召福建布政使阮大文、水师提督徐洪、巡按御使翟青山速来苏州见我!”

刘大棒槌答应一声,返身就向外走,杨凌眼神一动,忽又叫道:“慢!”

刘大棒槌止步回身,只见杨凌在房中来回踱了几步,然后对他道:“带程大人下去休息,安排饮食,嘴把严点儿,什么都不要说出去!”

刘大棒槌也毛了,忙答应了一声拉拉程录的衣袖,两人急忙退了下去。

这时房中只剩下杨凌和成绮韵,杨凌默默地坐在一张椅上,嗓音低沉地道:“绮韵,取出一道密旨,我要携天子剑,马上以巡视平倭事宜的名义亲往福州。”

成绮韵急不可耐,可是锦衣卫破译秘信的法子杨凌又不曾告诉过她,她顿了顿足,说道:“大人要去我不拦你,可你总要让我弄个明白,也好安排苏州诸事啊。”

杨凌无力地摆摆手,闭起眼睛靠在椅背上,半晌才轻轻地道:“浙江倭寇难以立足,纷纷窜入福建,再加上福建那里的倭寇,北自福州、宁州,南至漳州、泉州,千里沿海,骚扰不绝。福建布政使剿倭不利,只知退守福州,放任倭寇肆虐,自陆路赴闽的倭寇联合福宁、连江一带的倭寇接连攻陷寿宁、政和、宁德,自水路赴闽的倭寇与福清、长乐的倭寇汇合攻陷玄钟卫,大田、古田、蒲田等地现在已岌岌可危……”

他说到这儿忽觉肩上一动,鼻端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两只小手轻轻地替他按摩着肩膀,同时耳边传来一个娇柔的声音:“大人,胜改乃兵家常事,如今六省官兵士气大振,自山东以南,倭患处处难以立足。福建地贫民穷,匪患原本就多,再加上大量涌入的倭寇,一时吃些败仗,大人重新调度兵马,予以围剿便是。福建布政使、水师提督、巡按御使集一省军政财最高官员,就算是皇帝想杀,也得权衡再三,你虽有秘旨在手,就因为驭战不力,怎可……”

杨凌一把握住了她柔滑的手掌,成绮韵身子一震,她犹豫了一下,也握住了杨凌的手。

杨凌说道:“绮韵,倭国大寇宫本浩先攻潮洲,随即扬帆福州城下,布政使阮大文仓皇无措,与水师提督徐洪、巡按使翟青山商议一番,私调库银六万两,连同泉州船厂新造的六艘战舰交与倭寇,‘买’自己的一方‘安定’。倭寇乘着我大明战舰,掉头进攻福海,炮轰县衙,炸死县令林恩远,大肆抢掠纵横台州、惠安、长乐、漳州等地,极尽屠毒。而我们的阮大人……急着向家破人亡的百姓们收税收赋,以弥补库银。六艘战舰,刚以兵败沉海的借口,正向我总督衙门呈送公文呢。”

他静了片刻,忽地握紧了成绮韵的手,一字字道:“绮韵,我要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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