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正德元年三月十九日,日本国使臣大内义勇细川澄明奉日本永正国王之命,朝觐大明天子。
旭日东升,彩霞万道,各国使节肃立于太和殿前,辂车、步辇、龙亭、大象、骏马等陈列在午门内外。太和殿庭院内,丹陛下至太和门内,旌旗飘舞、刀枪林立,大汉将军们傲然挺立。
刘大夏辞职后,刘宇以兵部左侍郎的身份暂时代理尚书之位,正在调动京军和边军换防,不日大同、宣府、延绥、辽东四镇总兵就要率军进京驻防京师。杨凌现在是柱国龙虎上将军,统帅四镇总兵,爵禄至威武侯,自然有权登上金殿议政,所以也蟒袍玉带、衣着整齐地来到宫门前。
六部九卿和侯爵以上的勋爵站在最列,韩文站在其中,面色阴沉,毫无喜色。他在北疆听闻京中变故后,气急败坏地赶回京来,却已大势去矣,京中六部九卿除了他,要么是刘瑾一派,要么是杨凌一派,以他一个之力,孤掌难鸣,已生不了什么事了。
卯时三刻,两通鼓响,文武百官、勋臣功卿从午门的东西掖门徐徐进入紫禁城,按身份、级别、衙门,肃立在太和殿丹陛下、庭院内。
静鞭三响,鼓敲一通,乐奏《飞龙曲》,衮冕加身的朱厚照,骑乘大象御辇,虎豹开路,在导引官引导下,御太和殿,升宝座;文武百官俯地叩拜,山呼万岁。
如此肃严时刻,正德皇帝仍是笑吟吟毫无庄重神态,不过眉宇间意气风发,倒也颇有英武之气。他徐徐落座,唤道:“众卿平身!”
文武百官立起,分列左右,刘瑾持拂尘立于御案一侧,扬起道:“宣日本国朝贡天朝使者大内义勇、细川明澄。觐见!”
大内义勇、细川明澄底细审美观点杨凌弄得一清二楚,早被整治得傲气全消,自午门外一路行来,再瞧见这等浩瀚磅礴的皇帝气势,更是敬畏自生。两人一
捧着进表,一个捧着礼书,在礼官导引下进入大殿,在事先安排好的位置停下,按大明臣礼恭恭敬敬跪下。
大内义勇展开进表,以汉语朗声宣诵:“日本国王臣胜仁敬上明正德皇帝陛下:皇天后土,齐归中华之风;甘露庆云,争献瑞麦之颂。是故天启大明,万邦悉被光贲,海无惊浪,中国兹占泰平,凡在率滨,孰不惟赖。
钦惟陛下乃圣乃神,惟文惟武,光辉尧舜二典,度越汉唐中兴,布大明于天下,遐迩同仁;望长安于日边,始终一节。兹特专使大内义勇躬趋阙庭,仰望圣慈,曲察衷素,谨表以闻。臣胜仁诚惶诚恐,顿首谨言。”
大内义勇宣罢进表,细川明澄又举礼书念到:“臣胜仁敬书上明皇帝陛下:日本国开辟以来,无不通聘问于上邦,道义幸秉国钧,海内无虞。特尊往古之规法,而使使者细川明澄通好。
献方物:散金鞘柄大刀两把、黑漆鞘柄大刀壹百把、枪一百把、长刀一百把、剑十腰、铠一领、铜丸一领、硫磺一万斤、玛瑙大小二十块、贴金屏风三副、砚一面并匣、同文台一个。胜仁诚惶诚恐,顿首顿首,谨言。”
正德皇帝听了,心中暗暗一算计,虽然这些礼物他也瞧不上,不过这规模比昔年永乐帝时进奉的礼物还要贵重得多,看来杨卿所说不假,这日本国王还真是下了血本,把皇室那点家底全掏空了。
正德心中爽快,满面春风地道:“来使请起,刘瑾接承日本国书,王华宣朕的复旨。”
刘瑾忙指挥两个小黄门下御阶接了两位使者的进表、礼收呈于正德面前。
王华缓步上前,先向正德一礼,然后转身面向群臣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贡赋力役、知礼仪、达于君臣父子大伦者,号曰中国。而中国之外,有能慕义而来王者,未尝不予而进之。兹尔日本国王胜仁,心存王室,怀爱君之诚,逾越波涛,遣使来朝,朕甚嘉焉……”
大明以往回复诸国朝贡使臣的礼物一向是数倍乃至十数倍,出手阔绰之极,杨凌考虑到反正光吃亏不占便宜地朝贡制度马上就要名存实亡,改由民间通商,这一次复礼也不必太小家子气。
再加上正德皇帝听杨凌述说了日本国王甚至要靠卖字画维持王室用度的事,觉得一国之主混到这份儿上忒可怜了些,所以所赐的礼物甚是丰厚,绫罗财帛、字画典籍,乃至铜钱十万铢,并正式宣布解除海禁,与诸国自由通商。
杨凌站在殿上,听到旨意宣布完布,从胸臆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望着殿宇外投进的一缕阳光。他的心中激荡不已,最重要的一件大事终于完成了!
自朱元璋这个雄才大略,可是对大海却毫不了解的农民皇帝首次做出亘古未有的禁海之举后,这项断断续续却影响了整个汉人历史的国策终于就此结束了。
我没有通天纬地之材,达观之今的大略,可是我完成了这件大事,就像给渐渐开始凝固发臭的一潭死水注入了一股清流,未来的路怎么走,相信创造了最伟大、最悠久历史文明的中国人,能够做出一个正确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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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娘做着针线活儿,怜儿和高文心也懂女红,却不甚精通,便坐在她旁边,陪她聊着天,
,时而递过针线和布块,三人不知聊些什么,悄悄地,不时发出格格的笑声。
玉堂春和雪里梅、唐一仙在镂空窗格的另一侧厅中,坐在罗汉床上,摆弄着琴筝箫管,淡淡幽雅的乐曲不时响起。
“塞北互市贸易已经开了,军中购进了大批蒙古良马,民间交易频繁,势头不错。我的意思……等到百姓大有赚头时,肯往北的做生意甚至就地定居的人就会增多。
再想想,因此一来,酒馆、饭庄、赌馆、妓院、客栈、票行、车马行都要开,都要用人,可以雇佣蒙人和女真人,当然也会有大批汉人为利所趋,再加上派去养马的,教授蒙古和女真人学习耕田的汉人……
朵颜三卫和女真三部人数不多,内部部族十分杂乱。因此常常一个简单的姻亲就能造成两个部族的融合。这样一来,卑职想只需十年,就可以兵不血刃,同化整个辽东区域。”
“嗯!”杨凌半躺在书房竹椅上,轻轻颔首道:“我已经和刑部打过招呼,今后再有犯人,不得发配表海、贵州、云南,统统发往辽东。
耕田做生意都可以,除了罪大恶极者,均以罚代刑定居减罪,这样一来,他们的家人还可以带过去不少,每年迁民可以达到上万人。互市司利用地方合法截留的税赋贷给他们些种子、耕牛,提供些方便,他们就能在那儿安下心来,扎下根来。”
成绮韵嫣然一笑,说道:“大人这一策虽然缓慢,却是求本之计,毕竟那里是异族定居之地,如果强行占有,除非将他们全族屠光,否则根本不能在强压下令异族人心归服。
这样潜移默化之下,当他们穿汉衣、说汉话,就连吃饭睡觉都学习汉人,睁开眼睛周围大部分都是汉人百姓时,他们已经意识不到,但是却已经被汉人征服了。呵呵,大人这不动刀兵的计策,实比百万大军的杀伤力还要可怕。”
杨凌紧张地睁开眼道:“不要说,千万不要说,你前几天刚刚夸我不动刀兵,菜市口上就炖了个人,我仔细想了想,是挺邪门的,每办一件大事,总得死上几个人,但愿辽东不要出事,否则……”
成绮韵“噗哧”一笑,掩唇道:“大人也有害怕的么?人家还真没看出来,大人斯斯文文的,手段竟然那般狠辣,一个大活人,就那么给慢慢煮烂了。唉,这么狠厉的手段,居然被京师百姓吹捧得万家生佛。”
成绮韵上穿浅紫色花绡袄子,外罩鱼肚白的花绉纱衫,下着白纱裤子,外面又系着嵌丝的百合绣罗裙,脚下一双绣花鞋,一头青丝挽成‘鹅胆心髻’,面如芙蓉,股如瑞雪,不但容颜明艳无俦,而且一颦一笑,在杨凌面前不知不觉间变得越来越娇俏可爱,真的像是比他还小着几岁的姑娘。
杨凌道:“这不算什么,如果再迟上五百年干出这样的事来,恐怕就不只京师一地的百姓呜呼雀跃了。”
“什么?”成绮韵明眸一转,疑惑问道。
杨凌忽然一笑:“这时节花开了,海禁也开了,我想未来会不同了吧。呵呵,如果这样,那么五百年后的百姓,就不会有这种仇恨了。”
成绮韵不知他说些甚么,不过她聪明之处就在于她想讨好的男人如果想装糊涂,她决不刨根问底,成绮韵主动岔开话题道:“伯颜那边情开如何?”
杨凌道:“正如我们所料,火筛已经和瓦剌结盟,开始蠢蠢欲动了,他们控制的部落已经向伯颜可汗的部落发起过两次挑衅,但是伯颜并不蠢,居然隐忍了下来,避免了事态的扩大,可是不可避免地,他的威望大为受挫,内部诸部落间已经多有不满,只是由于他是黄金家族直系后裔,名正言顺的可汗,虽经大败,但是现在还没有人敢公开造他的反。”
成绮韵眼波盈盈一转,失笑道:“内厂番子不是吃素的吧?想来正在制造种种谣言,满都海皇后什么时候派上用场?”
杨凌笑道:“瞒不过你,我正要他们技巧地败坏着伯颜的声誉,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现在大战一开,刚刚打开局面的互市贸易和对辽东的全面渗透就要受到影响,而且我评估过火筛和瓦剌的实力,现在仍不是伯颜的对手。
有时忍耐也是一种本事,我要等到伯颜内部离心离德,各部落都生去意的时候,再把满都海交到火筛手上,给他一个讨伐伯颜的借口。”
成绮韵坐在躺椅旁的锦墩上,微微仰头,凝视着杨凌悠然自得地神情,眼里隐隐透出欣赏和爱慕之色:“现在四镇官兵正陆续抽续抽调回京师,大人准备训练新军了?”
“不是我,而是皇帝,记住,这一点千万不能错,是皇帝陛下要训练新军。”杨凌纠正道。
两人相距不足三尺,一抬头,瞧见成绮韵一副江南水乡丽人的容颜,白玉般的面庞上两只点漆似的眸子里水汪汪地蕴含着无限情意。杨凌不禁心中一跳。
成绮韵会意一笑,说道:“雅各思等传教士的火枪,已经有了重大进展,火枪射程达到了六十丈,射速比传统火铳快了几倍,而且准备度有了提高,不怕雨水天气,大人准备全面装备新军么?”
杨凌摇头道:“不能,要和骑兵、弓兵等配合使用,而且目前看来还是用来依险守城时用处更大,尽管有了极大进步,这样的火枪还是不能单独和大
股骑兵作战,况且制造起来也没有那么快。
如果能人工制造携带轻便、杀伤力惊人的火炮,那才是犀利的兵器,想想看,遇有敌军,先是密集的炮火攒射,然后重骑兵冲锋,最后步兵、车兵配合掩进,这样对付蒙古骑兵才有必胜的保障。
可惜……现在马匹来源有了保障,训练车兵、步兵、骑兵都没有问题,只是现在地火炮不但笨重而且射速极慢,很难用来进攻,没有办法追在蒙古骑兵屁股后面发挥作用。我还是得注重传统军队的训练。”
他静了静,忽地道:“据我所知,西方火炮自有其长处,如果能够仿造借鉴一下就好了,我已叫人查过兵部、礼部的卷宗,弘治十六年广西曾经有一只西方海盗船搁浅,船上配备的火炮与我中土不同,只可惜没人重视,现在连火炮雾散的部件都找不到了,我已下令予以关注,如果再有西方海盗出没,一定要想办法搞一门炮来。”
成绮韵轻轻道:“天津、宁波、泉州三地已经开海解禁,分别设立船舶司、海关衙门,三者之中,规模最大、与诸国交易最多的是宁波口岸,谷大用已奉旨南下,主持其事,四大水师也在原来的内海水师基础上正在组建,那些庄稼的长势良好……大人的愿望几乎全部都实现了,可喜可贺。”
杨凌静了静,轻轻地道:“这些事情,许多都靠你帮我出谋划策,否则单靠我一人哪做得来,真的多谢了,这些事功在千秋万代,等我老了,一定著书立说,把它记下来,让后人都记得,有一位女子,在其中出过多少力,立下多大的功劳。”
成绮韵心里一酸:“你的愿望全部都实现了,我的愿望你可愿帮我实现?我一个女子,要什么名垂千古、要什么后人记得?不稀罕呢,只想要你心里记得我。”
可是话到嘴边,她忽然感到一股极度的自卑,杨凌的地位越高,她越觉得彼此的距离遥不可及,如今能企盼的,只有留在他的身边,日日能够看得到他,心中也就知足了。
可是……大人今日单独把自己唤来是什么意思呢?
杨凌南北同时开始的互市计划前期投入极大,朝廷刚刚经历了筑皇陵和大同战事,根本已无法负担这么庞大的支出,而无论是作物改良还是互市通商的效果,至少也得明年此时才能见效,因此要筹银子就得另想办法。
组建远洋船队,拉拢江南士族、豪门参加,从而以共同利益形成一个庞大的利益体,以巩固解海通商在江南乃至整个大明的成果,并且利用他们的庞大财力和关系网,减轻朝廷负担,使造船、商运、水师借助民力进行以免国库负担过重导致计划失败,是目前杨凌极为重视的事。他要把自己打发回江南吗?
成绮韵心中一阵慌乱,眼帘垂了垂,试探地道:“只要大人志愿得遂就好,卑职想知道……大人准备如何安排怜儿姑娘,还有……卑职是留在内厂还是再去江南?”
杨凌想了想道:“回江南吧。”
成绮韵早料到几分,可听杨凌说得这般绝情,毫无挽留之意,心中不禁一阵悲苦,黯然垂首道:“是……卑职一切听大人安排。”
杨凌犹如不知觉地道:“我私下问过焦阁老,忠孝忠孝,男人任职于朝廷,还可讲究忠孝不两全,以夺情仕公务,怜儿孝期未过,如果被人知道,以孝道日日弹劾,先皇又是极讲究孝道的,我会极为被动。
江南太过重要,谷大用我又放心不下,今后两京之间我是要常常往来的,反正怜儿每隔段时间总要在乡邻们面前露一面,而江南事宜除了你我又放心不下别人,所以不如仍回江南。”
原来杨凌也要时常往来于江南,那……岂不是有更多的方便让自己和他单独接触?成绮韵心花怒放,俏脸上顿时绽起甜甜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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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永雄纠纠气昂昂地站在正德面前,双拳紧握,脸孔涨红,胸膛不住起伏,看得正德直想发笑,连忙劝解道:“你莫急,待我唤他来问问便是,你们是朕的左膀右臂,这是闹的什么别扭?”
纱永怒发冲冠,委曲万分地道:“刘瑾这厮越发混帐了,自皇上决定四镇总兵调入京师,饷银由内厂拨付后,刘瑾装疯卖傻,居然曲断圣意,绝了我京营饷营,要我也去找杨大人要银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正德略一思忖,就猜到若这话果是刘瑾说的,那也是气话,原京营官兵移驻边疆,饷银还是由户部拨兵部、兵部转拨司礼监,再拨付京营,也就是说,这些人仍在张永控制之下,只是驻地做了调动。
四镇总兵进京,除了行政仍挂靠在五军都督府,其实等同于皇帝私兵,并不受兵部、五部都督府管辖,而是直接效命于皇帝,由杨凌任统帅。所以内厂慨然决定,这些人的饷银由内厂支付,这样一来更加强了四镇总兵同皇帝之间的关系,正德自然高兴,想不到刘瑾看到自己不能插手被四镇总兵的控制,居然捻酸吃醋起来。
正德呵呵笑道:“老刘想是一时气话,京营官兵他司礼监不拨银子谁拨?何况现在司税监已经交回给他同户部掌着,老刘办事还是很认真的……”
他说到这儿,刘瑾已兴冲冲地赶了来。
现在虽说和户部共同掌管司税监,毕竟觉得腰杆子硬了,这个他干得有滋有味。
刘大夏、马文升离职,京师出现一大块权力空白,许多从属于他们的官员都在逡巡观望,不知该投到谁的门下,万一拜错码头,仕途可是大受影响。
刘瑾的心腹手下,松江才子、落弟秀才张文冕见举杨入釜,引火烘之的计谋未见效果,便决定改变策略,稳扎稳打,再巩固刘瑾的权力,再势压杨凌,此时将京中各派的权力尽量扰在刘瑾手中就是当务之急了。
可是有杨凌在京,只要这边稍稍一动,他手下的能人谋士岂能不加注意?何况还有张彩、刘宇这些骑墙派,在杨凌和刘瑾之间左摇右摆,委决不下,他们之中也难保不会有人向杨凌透露消息,于是张文冕效仿杨凌,也准备来个调虎离山,用计交杨凌调节器离京城。
他把这主意透露给刘瑾,刘瑾也觉得不错,只是一时还找不到能把御前第一红人、威武侯、上将军调离京师的大事,所以他密密嘱咐心腹开始搜集各地重要情报,看看是否有机可趁。
刘瑾在家里议的开心,好像大好蓝图已展现眼前,是以一听皇上找他,便开开心心地赶了来。他到了厅外正好听见“老刘办事还是挺认真的”这句赞语,心中十分欢喜,便兴冲冲闯进来,笑道:“老奴参见皇上,一听皇上叫咱,这就马上颠儿颠儿地来了,您……”
他话说未说完,张永见他进来,“呀”地一声尖叫,来了个“大鹏展翅”,蹦起一尺来高,狠狠一拳捣来。“砰”地一下正打在他腮帮子上,刘瑾一屁股坐在地上,脸上青了一块,一见张永打他,而且怒瞪双眼还要来袭,立即一个“猴子摘桃”,握拳反击回去。
两个蟒袍玉带、权势熏天的大太监就在正德面前撕打起来,张永会武,又抢了先机,把刘瑾这一通揍,正德见了大怒,一拍桌子大喝道:“住手!统统住手!成何体统?”
虽说正德自己大多时候也不讲体统,可做臣子下人的却不能不讲,一见正德真的怒了,张永用膝盖在刘瑾小肚子重重一顶,然后爬了起来。
刘瑾眯缝着红肿的眼睛一抓,“嗤啦”一声把袍子扯下一块来,张永见蟒袍被扯坏,有点心疼,照他腿上又是一脚,正德怒道:“张永住手,不许再打了。”
张永回过头来,很委曲地道:“皇上,老奴还没说完呢,老奴去打他理论,他居然在内廷张榜,晓谕禁宫上下卫士,从此不许老奴进宫,老奴是京营统领,护持着皇上安危,可是在紫禁城竟被他如此侮辱,老奴这脸都丢光了。”
正德见他说得激愤,一边说一边拍得自己的腮帮子“啪啪”直响,也觉得有点过份了,不由瞪了刘瑾一眼,喝道:“都起来,不要打了,这么大岁数了,为了这么点事整天吵架,也怕人看了笑话。”
正德把二人叫起,劝慰一番,二人心中含妈,可是当着正德的面又不敢再表现出来,只是瞪圆了双眼,像斗架公鸡似地互相看着。
正德瞧得无奈,忽想起自日使进贡,开海解禁的国策宣布后,这几日六部走马灯般不断就各种相关事宜进豹房请示,一进脱不开身,着实想念唐一仙了。趁着今日无事,不妨让杨凌将她带进豹房,陪她去看看虎豹。
至于这两个活宝……正德看看二人,说道:“你们都是朕亲近的人,一心为朕办事,怎么因为一时口角,意气用事伤了和气?这样吧,趁着春光正好,你们既来了都不要走了,我把杨侍读唤来,摆桌酒席,你们就相逢一笑泯恩仇吧。”
刘瑾和张永各自用一只熊猫眼轻蔑地互相瞟了一眼,然后攸地别过头去,启唇,吐气,以、轻轻“呸”了一声。
“皇上要召那位唐姑娘来豹房?”解语急急问道。
“嗯,看来皇上对她十分在意,亲自嘱咐豹房上下不许泄露了他的身份,说他要陪唐姑娘看看老虎、豹子呢。”羞花淡淡地道。
解语眼珠一转,说道:“不错,这是个机会,到时见机行事,想办法分开他们,套套这位唐姑娘的话,看看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说到这里,她眉尖微蹙道:“只是,摄魂术用过了,她心中会留有记忆,到时如何解释是个难题。”
羞花胸有成竹地一笑道:“这有何难?我们两个本就是跑江湖卖艺的,到时就当是卖弄摄魂术的本事,若她身份无疑,说出的话无关痛痒,自然不会计较,如果她确实身份可疑,哼!”
羞花冷冷一笑道:“她既然同样打着皇上的主意,敢声张么?到时我们把消息传递出去,在朝野散布开来,就是大功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