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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师父的召集下,南和省公安厅、龙林省龙番市公安局相关办案人员和师父一起,在第二天一早就赶到了湖东县,在湖东县公安局党委会议室召开了大专案组的第二次会议。
“我们在刘翠花被杀案现场,提取到了一枚有鉴定价值的掌纹。”林涛说,“这是一枚右手掌根部位的纹线,和A系列赵梦涵被伤害案中的掌纹位置一致。不过经过我的比对,可以确定性排除。”
“也就是说,B系列案件和A系列案件,至此,可以确定是两人作案了。”师父说。
林涛点点头,接着说:“通过足迹比对。虽然这次的鞋底花纹和B系列前两起案件的鞋底花纹不同了,但是从鞋子的磨耗部位来判断,应该是同一人的步伐习惯。”
“也就是说,B系列的三起案件,可以通过足迹来并案了!”师父继续充当解说。
“我们之前走的路不错。”我说。
师父点点头,说:“虽然两个系列案件是两人所为,作案手法不同,但是侵害的目标,惊人地相似。所以,我认为,凶手这是在平行犯罪。也就是说,两个凶手之间存在某种联系方式,约定杀人。可能是一种竞赛,也可能是一种相互模仿。”
“竞赛的可能性大。”我说。
师父接着说:“通过湖东县的这一起案件,我们掌握了新的证据。一旦抓到犯罪分子,我们有证据认定他。”
“可是A系列案件好像还没有证据。”林涛插话道,“虽然A系列案件可以通过致伤工具来并案,但是我们并没有掌握可以认定犯罪嫌疑人的证据。只有宝嫂被伤害的现场,有一枚血掌纹,也只能进行排除,却不能进行认定。”
“证据有很多种,不仅仅是痕迹物证和DNA。”师父说,“两者之间的联系方式,也一样是有力证据。但是目前我们遇到的问题就是,怎么才能找到这两个凶手中的一个?最好是B系列的凶手,我们可以直接认定。”
“两者之间的联系方式,我们一直在调查。”龙番市的主办侦查员说,“现在我们可以不用查往返于两地之间的人了,更多的精力应该放在通信和网络上,寻找两人的联系方式。”
韩亮点了点头,不停地记录。
“往返记录这条线也不能放。”师父说,“防止他们是见面约定。查联系方式,现在毫无疑问成为本专案组最重要的工作。没有动机的案件最难破,但是我相信,有了这么多线索,离破案也不远了!”
我皱着眉头,说:“刘翠花的双侧肋骨都是死后骨折,我一直在思考这样损伤的形成机制。”
师父翻动电脑上的照片,看了看,说:“结合现场情况,我觉得这是在运送尸体时形成的损伤。”
“运送?”我说,“我们确定有移尸,但是不能确定移尸的方法。”
“如果是徒步背着尸体,一来很难在山里行进,二来不会形成肋骨死后骨折。”师父说,“虽然在山里,但是几个关键地点之间,都有小路连接。而且B系列案件跨省作案,所以凶手应该有交通工具。”
“您是说,B系列案件凶手驾驶交通工具跨省作案,在本案中用交通工具运尸吗?”我说。
师父点了点头。
我说:“可是,现场地点,车辆肯定是上不去的。”
“你说的是汽车。”师父说,“如果是摩托车呢?”
“对啊!”我拍了下脑袋,说,“如果是用摩托车来运尸,尸体俯卧位搭在摩托后座上,肋骨朝下。山路崎岖颠簸,死者的肋骨就会和摩托车的后座发生猛烈的撞击,导致整齐的肋骨骨折!”
“现在咱们多了一条线索。”师父笑着说,“在案发几个县的县城以及它们之间的县道上寻找监控录像,在特定的时间点,寻找驾驶摩托车的人。”
散会后,师父摸着陈诗羽的后脑勺说:“怎么样,这个生日过得如何?”
陈诗羽看了一眼韩亮,低着头说:“找到了重要线索,缩短了办案期限,我觉得是最有意义的一个生日了。”
师父满意地点点头,说:“我看得见你的成长,当一个好警察。”
“大宝和宝嫂那边怎么样了?”我问师父。
师父皱了皱眉,说:“情况比较复杂。赵梦涵这几天连续出现生命体征不稳定的情况,连续度过了几次危险期。大宝也很憔悴啊,知道我们有新的进展,都没有心思吵着要跟着我来。”
“唉,祈福吧,希望宝嫂能平安。”陈诗羽说。
“那……师父,我们现在怎么办?”为了缓解沮丧的气氛,林涛在一旁岔开话题。
师父说:“技术室等级评定工作还在进行,你们继续评分去吧。”
“那这个平行大案,我们……”我说。
“现在都是通信和网安部门的工作了,你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师父说。
“这活儿也太枯燥了。”我沮丧地说,“还不如去办案。”
“可拜托你了,乌鸦大哥!”林涛朝我作了个揖,“积点儿口德吧!”
我的乌鸦嘴再次发挥了无比惊人的威力。
我们的评分工作进行了两天,就接到师父的电话,要求我们由西向东跨越我省,到最东头的东流县出勘一起非正常死亡的现场。
一路无话,倒不是因为我的乌鸦嘴频繁显灵,而是因为从电话中获取的信息看,死亡的是几个孩子。
作为法医,最怕见到的就是无辜的孩子殒命。稚嫩的模样总是能牵动法医内心最为敏感的神经。更何况是数名孩童同时死亡,那会是一个惨不忍睹的现场。
和我们预测的一样,东流县的这个现场,安静得很。
安静的原因,除了现场位于较为偏僻的田地以外,勘查现场的同志们几乎也都是一直无话,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这是玉米刚刚被收割完的季节,收割后的玉米秆被摞成小山一样,堆在各家各户的田地旁边。
现场是在一个水塘中,水塘位于两户田地的玉米秆堆中间。这个水塘,是两户人家共同挖掘,用来蓄水用的,面积不小。
尸体已经被拖上了岸,整齐地排列在水塘边,水淋淋的。因为一次性死亡了四名孩童,个个都是家里的命根子,社会影响极大,引起了政府的高度重视,当地公安机关的压力也很大,所以在第一时间邀请了我们。
“什么情况?”勘查车在一公里以外就开不进来了,停车后我们快步走进了现场,我还有些气喘。
东流县公安局的朱瑾武大队长和我们简单寒暄后,面色凝重地说:“派出所是昨天晚上6点钟接到报警的,说是四个孩子在村子里玩,然后都找不到了。派出所派出警力和村民一起找了一晚上,今天早晨7点,一个辅警在水塘里看到了疑似尸体,于是下水打捞,很快就把四个孩子打捞上来了。”
“三个男孩,一个女孩。”我看了看地上的几具尸体说。
朱大队点点头,说:“家属都被安置在村委会,情绪非常激动,村干部还在做工作。”
“是案件吗?”我指了指正在工作的陈其法医。
陈法医蹲在地上,回过头来,说:“四具尸体打捞上来的时候,口鼻腔附近都布满了蕈状泡沫,符合溺死的征象。我也看了口鼻腔和颈部,没有捂压、掐扼的痕迹。”
蕈状泡沫是指在尸体口鼻腔周围溢出的白色泡沫,蕈是一种菌类,这种泡沫因为貌似这种菌类而得名。蕈状泡沫的形成机制是空气和气管内的黏液发生搅拌而产生,大量的泡沫会溢出口鼻,即便是擦拭去除,一会儿也会再次形成。蕈状泡沫一般是在溺死案件中出现,也可能会在机械性窒息和电击死中出现。排除了机械性窒息死亡,结合水中现场,那么初步判断四名孩童都是溺死,是比较客观准确的结论。
“还好,不是案件。”林涛说。
“你怎么知道不是案件?”我问。
林涛说:“你说过的啊,溺死多见于意外,少见于自杀,罕见于他杀。一般很少有人会用溺死来杀人的,不保险啊。再说了,这是四个小孩,杀小孩的一般都是精神病人或者和家长有仇,四个小孩,牵涉到四家,哪会是他杀?”
“你的论断站不住脚。”我说,“不过现在也确实没有什么依据说是他杀。”
说完,我在一边田地的玉米秆堆中,抽出一根较长的玉米秆,探了探水深,说:“这水不深啊,就五十厘米?”
“不不不,怎么可能那么浅呢。”朱大队从一边叫来打捞尸体的辅警,说,“这位同志下水的时候,说岸边有五十厘米,但水塘中心有一米五深呢。”
“哦,明白了,这是人工挖掘的一个锅底塘,对吧?”我说。
锅底塘就是底部形状像口大铁锅的池塘,上宽下窄,越靠近池中心越深,越靠近岸边越浅的水塘。因为周围的水浅,所以容易造成溺水者麻痹大意,最终导致溺死。
“会不会是几个孩子玩水溺死的?”陈诗羽问道。
这个问题突然让我陷入了沉思。
林涛说:“不排除这种可能。夏天的时候,经常会有孩子们相约游泳,而造成群体性溺死的事件,可不少见。不过,这个案子倒是有些蹊跷,一来现在天气较冷了,我都穿秋衣秋裤了,不是游泳的季节啊;二来,孩子们的衣着都很完整,也不是游泳的衣着状态啊。”
“这几个孩子都不会游泳。”朱大队说。
“既然不可能是几个孩子一起下水游泳,那么就有可能是一个孩子失足落水,其他孩子为了救他,分别入水溺死。”林涛分析道,“这样,应该解释得通了吧。”
几个人分别点头赞同。
“可是网络上的评论不是这样说的。”韩亮在一旁仍不忘在网络上进行搜寻,“本来我想抽空看看平行专案的网络搜寻情况的,结果无意中看到这条。还是个大新闻网站报的,说是东流县四名孩童蹊跷死亡,网友怀疑系盗窃器官团伙杀人偷器官。”
“真是标题党!”我咬着牙说了一句,“为了吸引眼球,毫无新闻报道的底线。”
“他们也很好推脱责任啊。”林涛说,“他们写的是‘网友怀疑’,又没有说他们网站怀疑。”
“不管怎么样,县局的宣传部门要重视起来啊,该辟谣的赶紧辟谣。”我说。
朱大队点头应允,走到一旁打起电话。
“重视有什么用?”韩亮说,“反正公安机关说的话,那些人也不信,他们只信自己的猜测。”
“我觉得吧,大部分网民,虽然不发声,但还是有科学精神、相信公安机关的。”我说,“这显然就是谣言,在评论里蹦跶的,不过就是一些‘键盘侠’。”
“就是啊,不用配型,就偷?还在这荒郊野外偷?不用无菌操作的器官,谁敢用啊?”陈法医说。
“辟谣归辟谣,我们的工作还是要做好。”我说,“首先要从案件性质开始。”
说完,我蹲下身来,对几名孩子进行了初步的尸表检验。
四名孩子中,女孩子年龄最大,10岁;剩下的三名男孩,分别是3岁、5岁和7岁。看着几个孩子稚嫩的脸蛋,苍白的手脚,我的心中涌起一阵恻隐之情。
孩子相对于成人,穿得会比较多一些。几名孩子都穿了秋衣秋裤,外面穿了外套和外裤。此时几个孩子的衣服已经全部湿透,鞋子也全部湿透。
“鞋子,鞋子。”我一边尸检,一边说道,“怎么女孩子是赤脚的?3岁男孩也有一只脚是赤脚的?”
“在水中挣扎,有可能会导致鞋子的脱落吧。”林涛说。
“在水中打捞的时候,有发现鞋子吗?”我转头问下水打捞的辅警。
辅警摇了摇头。
我说:“这个得搞清楚,如果是意外落水,那么鞋子不在岸上,就一定会在水里。这个关系到案件的性质,所以,要么再次下水打捞,要么把水抽干。”
“还是下水打捞吧。”朱大队说,“我现在就去。”
朱大队是个冬泳爱好者,这种天气,下这种水塘不在话下。说话间,他已经脱去了外衣外裤,搓了搓身体,走进了水塘里。
打捞工作大概进行了半个小时,朱大队就从水塘的中心,找到了女孩子的一双球鞋。
“男孩子的鞋子呢?”我问。
朱大队上岸后,用毛巾擦身,说:“没有,肯定没有。塘底淤泥不深,水也还算清澈,再说了,这么小的水面,这么浅的水,要是有的话,肯定能看得见。”
“这孩子的鞋子是泡沫的。”林涛拿起3岁男孩的另一只鞋子,说,“而且不吸水,如果落入水中,必然会浮在水面。”
“那么,鞋子去哪儿了?”我一脸凝重地问道。